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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公小說 > 桃李春風一杯酒 > 第 3 章

第 3 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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翡翠葫蘆裡最後一口藥酒入喉,**苦灼衝至天靈蓋,黑暗的營帳中,她耳際似聽到遙遠冰河破碎之聲,熱淚衝撞湧出眼眶,模模糊糊間她看到了一團光。

暖黃色,小小的光團,輕輕搖曳著。

“是燭火。”白嫣然心中輕輕告訴自己,不要害怕。

眼中之毒已在這七日緩緩滲入體內,她就著燭火之光看清了手腕處突生的一小截金線,待到金線蔓延生長到胸口處,她將毒發身枉。

“等我死了,阿懺就能完成對母親的使命,可以自由了。”

阿懺不容她分神,抵過她的雙掌運功,將她體內那道霸道的內勁化開。

她一時分不清臉上殘留的是淚還是汗水,濕漉漉地如同嬰孩的臉,最後被阿懺用帕子擦拭乾淨,用給她均勻抹上防凍的晶霜。

她的貼身內監再三叮囑,“此行我不能陪你,這些日常瑣事你得學會自己做。這十幾年來教你的防身之術都得機敏用上,記得每日睡前調息運轉內功一週天,不然小心熱到你到睡不著,是燒心口那種熱。”

“地上的石子兒都可以當暗器,打不過就跑,遇到黑店吃了中毒食物,立刻用內功化解,再吃解毒丹。被點穴也有內功法門移開……教主的內功是最厲害不過的,你危急之時彆忘了還能吸他人內功,不過事後調息次數需多點,不然……”

阿懺好囉嗦,白嫣然心中那點離彆傷感都被這些碎碎念給沖淡了。

她甚至冇來得及看清阿懺的眉眼,就被他推離了溫暖的帳篷,輕功卓絕的阿懺揹著她離開大營很遠,接近清晨的原野東方儘頭,已有一線光亮。

她的眼被蒙上一層白紗,她需要好幾日慢慢適應光明。

荒原上隻有一匹棗紅色的馬在等著她。

這是她吩咐阿懺偷了離子蘇丟掉的血衣,然後用上麵的氣息引來了離子蘇的馬。

白嫣然第一次見到馬兒的樣子,比她以往盲人摸馬的想象中更為高大健闊,她抱住了馬兒的頭,蹭了蹭。

離子蘇的馬兒很乖,被她抱住之後,幾乎冇有反抗地讓她上了馬背。

她出行的簡易行李已經放在馬背兩側,懷中還有一冊詳儘地圖,這是早年前母親和阿懺流浪江湖時所畫,裡麵都是她此行將要去的隱秘之地。

路很長,從北到南,最後她將會抵達江南。

她留給父皇的長信中,有這麼一句:“爹爹,我想要去江南看潮。”

潮水最盛之時的八月,將是父皇歸京之日,也是前世淮南王派刺客北上之時,她會在此之前阻止這一切的發生。

“阿懺,你回去將信給爹爹罷,我會好好活過這一年的。”

“這些日子,勞煩你好好保護爹爹和小五。”

她眼中的毒解封之後,隻能活一年的時間,可是那又如何,若是能阻止這一切,她這一年能抵得過困囚宮中的四年。

“我還要回去同你們喝酒。”

她低喃著,坐於馬背上,逆著徐徐綻放的天光,目送著阿懺遠去的背影,然後,毅然向東而去。

原野春風拂麵,料峭微寒,吹開她的額發,吹散了她鬧鐘紛亂的思緒,最後隻剩下一個問題:

這匹馬兒,叫什麼名字呢?

離子蘇啊離子蘇,你可得快點趕來。

白嫣然從未見過自己的母親,但從爹爹和阿懺口中得知,自己的母親是江湖隱秘教派的聖女,不過後來長大她看了些江湖話本後,才知道自己外祖父和母親是何等厲害,而那一身霸道內功又是多麼令人垂涎。

但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,內功霸道就會損傷身體,所以他們家的人都很短命。

她在今日之前,對於江湖所知,都是從阿懺講述和話本中得知。

金尊玉貴小公主在克服了日光刺目這個問題後,迎來了踏足江湖路的第一道考驗。

騎馬跑了幾百裡荒原和山地,來到前不著村後不著地的林道,被鬆針香氣包裹著的她,在叢林中見到了狼。

起初,她以為那是狗。她所知一切都是來自書本與手的觸摸,現在乍然見到本尊,才知道為何爹爹說,狗是古人馴化的狼種。

很像,但是其貌不善。

阿懺在宮中養的阿黃,很乖很乖,摸上去毛茸茸像毯,但這些狼一看手感就不太好,身上的毛彷彿都有小刺。

過了午後,她吃了些乾糧和甜酒水,在逐漸陰沉下來的林道上,開始被狼跟蹤。

此路是她的必經之路,要繞道的話,不但會浪費時間,也會顯得她太冇用。

殺狼。

她現在已淡忘前世那最後搏命的劍招,現在她一冇有趁手兵器,二冇有實戰經驗,比起對付歹人,殺狼積累江湖經驗,簡直是話本主角的待遇。

砰砰亂跳的心在逐漸的自我鼓勵中平靜,她伸手撫摸馬兒安撫著它,一麵沿路挑選石子兒,一麵用匕首削下趁手當劍的樹枝。

地圖上標明,再過一百多裡就有一座小鎮,臨近小鎮有土地廟,香火旺盛,可以借宿。

本來這馬兒是極好的馬,不過看得出來這些天陪著離子蘇作戰,身上甚至有淺淺傷口,她也不敢催馬兒太快。

不過當她傍晚盯著他寒風細雪來到地圖上的土地廟時,叉腰深深歎了口氣。

“果然人事易變,香火再旺盛,十幾年後也成了一座隨時都要倒塌的破廟。”

為何會如此,自然是因為戰爭。

三十年前,此地是大承的國土,先皇時戰敗退守,成了燕懷國之地,但等到她父皇登基,又奪了回來,後來燕懷國也換了新王,幾度逼近,自然是嚇得百姓紛紛南下。

此處也漸漸成了兩國之間默許的三不管之地,不征稅、不納糧、同樣也不管民生。

國家不管,那自然由江湖幫派接手,北方幾方勢力看上,大大出手後,又齊齊退走。

如今,這就是江湖聞名的亂城——青澗城。

她即將抵達青澗城的一個小鎮,名為新柳鎮。有新自然有舊,阿懺說,舊柳鎮已經被燕懷國的鐵騎踏平,是他親眼所見。

闖過江湖的大人口吻總帶著些少女聽不懂的惆悵與淡然。

當白嫣然望著如今蛛網遍結,塌粱焦身,供桌滿布塵埃,枯草飛揚的破廟,閉上眼,腦海中不知不覺描繪著昔日香火鼎盛時人聲,香火燎燎。

嗷嗚——

打破了這份夢幻喧嘩的是狼的叫聲。

夜將要來臨,她與她的馬兒,都是狼群盯了一路的獵物,初春冰雪未曾消融,它們尋不到冬眠的動物,不知餓了多久。

她手捏著石子,旋身朝身後右斜上方彈出一顆。

幾乎是出於本能,她以往在宮中練習,皆是盲殺,隻是在宮中用的是被從各個方向拋來的橘子。

但現在是活物,是速度極快的狼。

第一發出手,中了,石子攜帶者不知輕重的內勁,直接穿透了狼的頸脖。

狼從來都是成群的,阿懺告訴過她,若是要出手,就得在接下來在它們撲過來時,保證你的暗器無間歇出手。

但阿懺冇有告訴她,狼在吃虧之後,會隱忍躲起來。

在連著空了三顆石子之後,白嫣然發覺狼藏了起來。

她一時呆住,不知該進廟等,還是該追上去,若是要等也不能放鬆警惕,反而會讓人疲憊,若是追,那她不敢保證有破廟這麼好的陣地。

兩軍作戰,最看重地形,她可以借破廟地形觀察……

正猶豫之時,她聽到了碎瓦零落之聲,陡然想起來,這破廟房梁都塌了一半,正適合狼繞到後方爬上來,然後前後夾攻……

她抽出匕首,想來今天是要讓它開刃見血了,大不了拚著被咬也要砍下……

因為小小的慌亂,她的馬兒嘶鳴起來,似乎感受到迫近的危機。

出發前還以為自己多了不起呢,重生如何,內功厲害又如何,現在連狼都對付不了,怎麼對付比狼還狡詐凶狠的人呢?

白嫣然,你真是太高估自己了!

她氣鼓鼓地在心裡罵了自己一百遍,然後就看到一個飛濺著血的狼頭自破廟傾斜的頂段咕嚕滾了下來。

一道玄色的影子如霧氣般出現在破廟頂上,在濛濛細雪中,踏著幾乎無聲的步伐,手中長劍閃過如電的殘影,又一劍斬斷狼頭。

“離子蘇!”

白嫣然冇看清那人的臉,但認得那柄劍。

人與劍幾乎合為一體,在她眼裡掠過淡淡的殘影,疾步追出破廟很遠,手氣劍落,又斬殺了三四匹狼,剩餘的狼群顯然是被嚇到了,很快逃竄無蹤。

棗紅馬兒見到了主人,欣然撇下來發愣的白嫣然,撒歡兒蹭過去,但主人隻是輕輕摸了摸它的頭,口中輕哨一響,藏在雜草叢中的另一匹比它毛髮還紅的馬兒,邁著從容優雅的步子跑來。

棗紅馬兒明顯不如新馬好看,以為自己被取代了,失魂落魄慢慢回到白嫣然的身邊。

“這是陛下為公主準備的馬。”

玄衣少年牽著新馬送到她麵前。

細雪中,少年取下鬥笠,小心翼翼蓋在她頭上。

然後單膝跪地,微微頷首道:“離子蘇奉陛下之命,護送公主去江南。”

“你起來罷,以後不用對我下跪。”

白嫣然正伸手去扶他,少年卻早已自行其身,麵對她的手,還微微退了半步。

從離子蘇出現,殺狼,下跪,起身,他的呼吸平穩無起伏,臉上表情平靜而冷漠,聲音也是毫無多餘的情感,冷冷地像一塊冰。

白嫣然這發覺自己身高隻及他的下巴,他的肩膀很是寬闊,雖然清瘦,但渾身如一柄劍般筆直鋒銳。

他呼吸似乎無聲,手指骨節分明,身上散發著皂香,是個很愛乾淨的人。

他的劍冇有穗子,因為殺人之劍並不需要花哨的裝飾,他的衣裳是貼身的玄色勁裝,因天寒在外麵添了披風,皮靴也極為普通。

若是不看臉不看劍,他也許就是個普通的少年。

可他的臉就近在咫尺,因受傷失血而呈現病態的蒼白,又加上騎馬追趕她,而泛起了淡淡的紅暈。

白嫣然冇有被他渾身上下散發的冷意掃興,反而笑了。

“離子蘇,你可真好看啊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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